有那神奇的药液,马的伤口很快就不影响拉车了,而且保证不会感染,只要再多加养护,就能完美痊愈。因此马车上那两位女孩,均被钓起好奇心,饶有兴致、但又怯生生地扫视着萨菲尔,从头看到脚,就差用视线把她口袋偷过来,再看个究竟。
此外,她们怎么也不敢相信,能轻而易举斩杀尸鬼的人,看着竟那么柔弱;细看之下,她的胳膊实在纤细,再怎么瞧都是个处世未深的富家女孩,而就是这样的少女,独自穿越了那尸鬼横行的境地,从尸鬼手中救下了她们。
少女端坐着,双腿合拢,左手叠右手覆在双腿上,挺直腰身,可谓乖巧板正,显出非常好的家教,就这一点上,另两位女孩离她似乎有些遥远,没什么交集可言。
距离最近的村庄尚有点距离,夕阳已快要落下了,少女在昏暗的车厢内,几乎要融入将要到来的夜晚,唯有那双眼教人看得明了,动人又吓人。
既然大家是一路上的旅伴,闲聊消磨时光再正常不过,名叫妮娜的女孩率先鼓足胆量,先行开始自我介绍;有此开端,车厢内终于不用再死气沉沉,刚好黑色衣裙的娇小少女——萨菲尔只是看着冰冷,表情变化少,并不能算冷酷,于是接过话题,自报家门——
忽然,在“自报家门”之际,她听到滋啦一声,心里搏动起阵阵刺痛。
“我叫萨菲尔,是.......”
她一时语塞。
对啊,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撒谎。
话到喉咙,但一时半会儿没东西可说,就像是哽住了。当然,为此她不禁思考:自己现在......究竟是什么?
自己哪还有什么光鲜亮丽的身份?
虽说她要对妮娜自报家门,但她知道,自己无家门可报,只是萨菲尔,其他什么都不是。
“我是一名吟游诗人,兼魔术师,来自天南海北。这身衣裙,是一位千金送给我的酬礼。”
“现在的吟游诗人还要负责斩魔吗?不......现在的魔术师还要会使剑吗?”
......
“啊?咳,是啊,我们身处风一样的自由,也向往着诸位能安稳度日的明天,所以在记录下见到的故事之外,还会负责为民众斩除怪物。”
萨菲尔一顿现编现造,说得煞有介事,为了不让她们起疑心,还手舞足蹈,比划这比划那,学得像模像样。只不过......
“真是年幼的吟游诗人啊,你这样的年纪,不应该是在家里啃书本吗?”
妮娜的回话或许只是无心之语,可也无疑给了萨菲尔当头一刀。
自己这样的年纪,不正是该在家里啃书本吗?这个时候,“她”肯定监督他们做好了晚餐,快要叫自己去用餐了。萨菲尔自顾自想着,感到肚子空空,咕咕在叫,可是记忆中现在应被拉响的铃铛声,却迟迟未出现。
是啊,本不应该如此。
但现实,却正是如此。
“爱逞能的孩子。小孩子的爱逞能。啊,你看我说得如何?有些事想要接受,可没那么容易啊,倒是不容易忘记深刻的东西,也是人类的优点呢。”
虚空中传来一声温和的嗤笑,亦带着些许无可奈何。
萨菲尔之外的人自然是听不到那声音,所以如果她开口回应,就会变成奇怪的自言自语,但她本身不是很反对那话,便于情于理对那声音保持沉默。
要想圆谎,就需要更大的谎言——
不过幸好妮娜没有追究,一手递出苹果,面露真诚的笑容,似是用苹果作为钥匙,打开坦诚相待的大门。
“非常感谢。”
谢过妮娜的苹果,萨菲尔自然而然收到了对方的疑惑,她也不吝啬这一点秘密,当即答复,“那个神奇药水是吟游诗人的秘传,至于这个口袋,我叫它「万能口袋」,因为可以放很多很多东西,你就当是魔法的袋子吧。”
“魔法的袋子啊......听起来就好神秘!”
妮娜两眼放光,兴致完全被钓了上来,而虚空中的声音对其评价则是:
这孩子真是单纯,完全不知道恶魔道具的存在。也罢,能不被察觉的恶魔道具,才是好的恶魔道具。
没错,所谓“魔法的袋子”,只是说得好听。
「万能口袋」的真面目,是用飘荡于黑暗异界的某种恶魔的皮缝制出的,可容纳大量物品的高次元空间,口袋只是外形。
至于「万能口袋」的来历,则和这身黑色衣裙一样,来自于虚空中那个声音。
“不被察觉的恶魔道具,才是好的恶魔道具”。
这句话对萨菲尔的太刀,乃至她本人也同样适用。
虽然马车内外四人,对她的战力之强皆保有疑问,但这世界的历史上,超人众多,年纪尚轻就是英雄的例子不胜枚举,故而他们也不追根问底,得过且过了。
马车仍在前行。
路途并不颠簸,畅行无阻。
萨菲尔鲜红的手,正捧着鲜红的苹果,也不吃,就是单纯捧着,像在等待着什么。
天色已经完全入夜了,晚霞早就沉没得寻不到踪影;一片漆黑上,挂着像是要漫开似的胧月,浮出青白的光。月边漂曳着星星,零星几颗;流动的云不时将月与星掩过。风在响,草丛树枝沙沙作响,萧瑟的声音如同一把匕首,刺进马车的角角落落。
今晚大概是清冷的一夜。
这份自然的温度,虽有些刺人,却也着实让人感到舒适,深吸一呼,解放感遍扫全身,仿佛要把人都吹得飘飘然了。
今晚的落脚地已在不远处。萨菲尔从马车厢探出脑袋,看到矗立的建筑连绵成群,又有许多的细小火花相互连接,犹围栏插在最前方,划出界限,隔离了外侧和村庄。
火花由远及近,逐渐清晰,那正是熊熊燃烧的火把。同时手持火把的哨兵身影也逐渐明朗,火光正烤着他们的脸,使得憔悴与疲惫在脸的凹凸上,又深刻了几分。
马车迫不得已停靠下来;哨兵举起火把,照亮车厢,瞪着围起黑线的眼睛,在车厢内部来回扫动,然后问这问那,生怕遗漏什么蛛丝马迹。至于妮娜和温迪,当然是十分配合,也让运货的马车乖乖受检查。
然后该轮到黑色衣裙的少女了。
“我叫萨菲尔,是一位吟游诗人兼魔术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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